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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6章 迷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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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憐細細一看,花海上空真真是四個影像。

他一征楞,以為是四季路出了何差錯,可再細想,卻斷無可能,莫論測一凡人,便是當年清竹墟的幻神來此,亦不曾有過半分差池。

這又是何故?

思及此,夏憐往暮熹瞧去,瞳仁微一變色,看了她好半日,方點頭喃喃,“原是如此。”

在旁的冬寧聞言,知他必是看出了問題,因問:“可是瞧出問題所在了?”

夏憐轉頭望向冬寧,偏頭一笑,“自是瞧出的,原不過須我助她一助,便可完滿完成長老交予的任務。”

若非如此,偏以她的性子,竟不知猴年馬月才會可走至那一步。

暮熹楞楞地呆在原地,望著上空中漸漸消失的四個人影,不禁捫心自問了句:雲繡和易澤倒可理解,可殷輕衍和樓昀又是如何一回事?

必是這所謂的四季路出了問題。

這般思量了半晌,暮熹方出了四季路,卻頓覺頭暈眼花,四肢乏力。夏憐見狀,自是知她是何情況,忙讓冬寧取出露水給她。

暮熹只以為是自己久不吃東西,因而餓了的緣故,因接過夏憐遞來的水,喝了幾口,又吃了一點幹糧,不過半日,精神氣和體力竟比先前要好上許多。

“必是你這四季路出了問題,先莫論別的,為何三情中卻出了四人?”精神氣漸漸恢覆過來後,暮熹方問。

夏憐見暮熹不知自己心底所藏之情,適而道,“自來也沒有的事,你何不想想自己的問題?”

一語驚醒夢中人,暮熹回首望了眼已然空空的花海上方,暗暗自問了句,“話說回來,殷輕衍在我心裏又是處於何種地位?”

“不原是萍水相逢之人?”

“不,不是的。”恍惚中,似有一抹聲音在她耳畔響起。

冬寧瞧了瞧外頭,忙推了夏憐一把,示意他莫再磨磨蹭蹭的了。

夏憐見她微斂著眉心思量了好半晌,卻依舊未得結果,反無聲地嘆了口氣,方將外頭已至冬季的事情告知了她,並細說了緣由。

暮熹聞言,大為驚訝,瞬間將方才之事拋到九霄雲外去了。

她入虛界,也不過幾個時辰的事,怎走完一圈四季路,外頭就過去大半年了?

她起初不信,總以為是夏憐玩笑她的話。

未料一出虛界,只見外頭已是白茫茫的一片,刺骨的寒風颯颯作響。

她方才想起自己此刻穿的可是夏日的單衣,往日殷輕衍送她的絨衣,她悉數留在了歸憶軒。

冬寧做事向是個極細致的,她早便想到了這一層,因而暮熹未出虛界時,硬是讓她攜了件絨衣出來。

暮熹忙取出來披上,這絨衣的質地雖比不得北疆的雪山絨,可保暖倒也足矣!

適而她取出懷裏的羊脂地圖,這且是她用兩塊桃花酥向夏憐換來的赤雪洲圖,裏面有夏憐標註的血鴉群集地、奇異獸分布地以及人類的村鎮等。

若要往人類村鎮,選一條既近且無血鴉的路走,大抵一日的功夫,便可到達。

將線路規劃了一番,暮熹將地圖放回懷中,搓了搓手,方朝東而往。

歸憶軒。

沈滄撚起一子,微微掀起眼皮,望了眼對面的白衣男子。

只見他盯著案幾邊的透明小瓶,原滿臉漠然的神情,唇角竟時不時泛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。

這副情景,他早已見怪不怪。

一月前,初來歸憶軒那日,看到他望著瓶子裏的蠱蟲漾起這種笑意的那一刻,沈滄便知,他家公子已有了屬意之人。

對於此等奇事,沈滄自是大有興趣。

自年初,曾聽聞公子攜了位女子回承阡時,因不曾見到真人,且那時與公子見了一面後,他便匆匆趕往了別處,因而也只把此事當笑話一般,未曾放在心上。

而今,瞧見雄雌蠱蟲後,他卻不得不信了。只可惜的是,私下他曾向筇霖追問此事多次,那啞巴似的呆子倒守口如瓶,對此事緘口不言。

他的好奇心,反愈發重了。

“咳咳……”沈滄提了提嗓子,欲想引起殷輕衍的註意般輕咳了兩聲。

“有病便去取藥吃。”對面的人頭也不擡,只依舊望著蠱蟲,緩聲說道。

“公子,我有一事不明。”他終是忍不了,便是被罵,也須得問個明白。

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女子俘獲了他家這位奇葩公子?

“說。”殷輕衍依舊低著頭。

沈滄正襟危坐,略微清了下嗓子,方問:“不知是怎樣的一位姑娘拿著雌蠱蟲?”

殷輕衍聞言,神色略微頓了頓,腦海裏浮現她的一顰一笑,方擡眸,望向沈滄,“她啊!”

沈滄望著殷輕衍,卻微微一詫:公子的眼神裏,有著他與他相識以來,從未見過的溫柔。

“是個冷面心熱的姑娘,”殷輕衍越過沈滄,似望向了遠處,緩緩說道,“卻也是個極愛自由的人。”

頓了頓,殷輕衍泛起一絲苦笑,“她大抵……可為了自由舍棄一切吧!”

兮兮……與這天下的大多數的女子不同,她不需要依附任何人,亦可在世間活下去。

富貴榮華也好,人世真情也罷,從來不會是她生命的全部。

“確實……是個極好的姑娘。”沈滄只聽了殷輕衍說的這麽幾句,便由不得開口讚道。

此言,絕非奉承之語。這麽些年來,他游走於官場、市井之中,所見之人裏,有何其多的人為錢權置至親之人於不顧。

平凡無奇的窮小子也好,家財萬貫的富家公子也罷,不過皆是浮華塵世裏的一粒塵埃。人生何其短暫,能將繁華奢靡的塵世拋之腦後的又能幾人?

案幾邊上的兩人沈浸在各自的思緒中,棋盤一步也未曾挪動。

忽地,案幾上傳來“啪”的一聲,裝著蠱蟲的透明小瓶仰翻在地,沈滄瞧去,只見瓶內的蠱蟲拼了命似的來回爬。

殷輕衍見狀,臉色瞬變,立時取出通靈鏡。

雄蠱蟲在逃,意味著:她遇險了。

“公子,我也去。”沈滄即刻站起來。

殷輕衍沈聲拒絕,“不必,你留守此處,盯著霧林。”

話音未歇,他轉身一躍,入了通靈鏡後,取出瓶裏的蠱蟲,定位暮熹的所在地。

此刻的赤雪洲東邊荒野林子裏。

暮熹望著前方兩裏遠騰騰泛起的黑霧,倏忽間鬼哭狼嚎般的聲音響徹雲霄。

“好你個夏憐,今日倒真真要被你挖的大坑給埋了。”暮熹低聲咒罵了句。

按夏憐所給的地圖,朝東走來,方入了這林子,走不過三裏路,竟倏然響起狼嚎般的聲音。

以她素日的經驗,她當下便覺不妥,方欲奔出這林子,未料前方忽地升起團黑霧,擋住了去路。

暮熹望著前方的黑霧,定了定神,此刻可慌亂不得。

她一步步朝後退,又往懷裏摸了摸,竟空無一物。

……

她當日放在懷裏的暗香哪裏去了?

暮熹甚是無奈地撫了撫額,也罷,眼前這些想來也非尋常物,又豈是暗香可對付的?

可當下該如何?

恰在此時,身後忽地拂起一陣冷風,暮熹方一轉身,只見有淩光朝她射來,她暗道不妙,可此時卻已來不及躲閃。

莫不是今日要命喪於此了?

這九洲的大好山河,她可未曾細細游覽過呢。

恰在淩光將要射進的剎那,暮熹且未反應過來,倏然間眼前似有白影一閃,隨之猶似刀劍刺進□□的聲音便傳進了她的耳朵,望著前面的背影,暮熹一征楞:

那……那是……殷輕衍?

眼前的人回眸一笑,只見他唇角微揚,熟悉的語氣再次響起,“兮兮……可好?”

半年多未見,她還是這般模樣。

暮熹猛地反應過來,忙奔至他跟前,低眉一瞧,只見鮮紅的血從他胸口泊泊流出。

是方才為她的一躲。

“你傻啊?”此時她已不想細問,殷輕衍為何會突然出現在此,只氣急敗壞地斥他,“你不是有青衡劍麽?那一刻便該拿劍來擋啊!”

拿自己的身體作盾牌,可不似他殷輕衍平日裏的作風。

殷輕衍臉色發白,只有氣無力地道:“距離太近,若發招式,會傷及兮兮的。”

暮熹聞言,卻是一楞,霎時間竟無語凝噎。

“兮兮莫要太感動,”殷輕衍望著她滿含眼淚的模樣,彎起唇角笑言,“我又救了你一次,可是要還的。”

“通靈鏡呢?”被逼回去的眼淚凝在喉嚨裏,她朝殷輕衍伸手,沙啞地道了句,“我們回歸憶軒。”

此地斷不可再留了。

“在這。”殷輕衍聞得她道“我們”二字,心下反倒感謝自己這一次的傷,適而從懷裏掏出通靈鏡。

暮熹扶著他,一入通靈鏡,又再次回到了歸憶軒。

沈滄在歸憶軒等了許久,來回踱步,卻久久不見公子回來的身影。方轉身要出去尋筇霖回來,卻未料剛踏出中屋的門,只見一個披著絨衣的女子,攙著他家公子出現在階臺之下。

他大驚,因見殷輕衍胸口紅了大片,亦來不及細看暮熹,忙下階梯幫著她將殷輕衍扶進去。

所幸沈滄本就有一身醫術在身,因而處理起傷口來,亦比暮熹要利落許多。

方瞧見沈滄之時,暮熹雖不知他是何人,可一見他這般緊張殷輕衍,且嘴裏喊著他“公子”之語,便也大致猜到他是何許人了。

那是個有著一身嫻熟醫術在身的人,暮熹在旁瞧著,生怕影響到他,欲要退出去之際,反聽他道了句:“姑娘且慢。公子醒來時,想見到的第一個人,必是姑娘,還望姑娘能守在我家公子身旁。”

暮熹無法,只得站在原地。

直至沈滄處理完傷口退出去後,屋子便只剩她與殷輕衍了。

暮熹坐在榻邊,歪在他身旁,側首瞧他。

躺在榻上的人,閉著雙眸,臉色微微地發白。

他難得地安靜。

全然沒了往日的戲謔。

可彼時她的心,卻異常地慌亂,害怕他一睡不起,害怕再也見不到那雙略帶狡黠的眼眸。

“何不想想你自己的問題?”耳畔中,忽地響起了夏憐在虛界內同她說的這句話。

她望著殷輕衍,他有高挺的鼻梁,微薄的唇。

小的時候,常聽得宮裏的老人們說,薄唇之人也最是無情。

可為何一路走來,他數次的相救,對抗魔靈時渾身散發的正義感,又是如何一回事?

自己待他,真的僅僅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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